拾荒老南

全是废话,别看

【星陈】If You Leave Me Now


周日我按计划去给早年因病过世的父亲扫墓,不巧的是出门后不久就下起了小雨。当我快到墓园时,远远看见一个高个子的人淋着雨立在一块墓碑前,正好在我父亲墓地旁边。看起来她待了有一阵子,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够把她的外套沾湿了。我认出来她外衣上面印着的,那个特殊的龙头标志。刚好背包里常年带着备用雨伞,我就走过去,把伞递给她。


“抱歉,不过您这样容易感冒。”


我好像打扰到了这位女士的思考,使她要楞一会儿才能消化我刚才说的话,再接过伞慢慢把它撑开。她向我道了谢,又继续望着墓碑出神。


“您来得真早。”我不动声色地说,“比上星期那位小姐还早些。”


果然,我的话让她转过正脸,略带些吃惊的神情看着我。


“上周那位小姐带了一束花来,您看,现在还摆在这里,虽然已经枯死了。她讲的是龙门话,我听不大懂,不过,我想您也许和她认识。”我解释道。现在看来我的猜测被证实了。比起刚才凝视墓碑的样子,那位女士显然有了表情,甚至在我提到那束花时,她苦笑着摇摇头。


“我们是龙门近卫局的同事。”她说,“我还以为她是真的打心底讨厌老陈,没成想是我看错了。”


我点点头,顿时感到心生敬畏。我想起来曾经见过那个拖着毛茸茸尾巴的松鼠小朋友,她抱着这位龙门长官的墓碑大哭,哭到后面就变成了抽抽噎噎地说话,我一句也没听清说了什么,只是很怕她气上不来会昏过去。


“这么说来旁边的那位也是某个龙门的警官吗?不过,貌似还没见过有谁来为她祭扫。”我问道。


“你是说这个创造灾难的家伙吗?她是这片墓园里所有人的敌人。如果不是老陈坚持要求,我不会允许她葬在这里。反正绝不会在老陈身边。”


我吃了一惊,觉得自己说错了话。星熊警官针对那个人的深恶痛绝,好像都在鞭笞我对杀人凶手所有不该存留的同情一样,如芒刺在背,让我感到难堪。这位儒雅随和的长官应该没有注意到语言带来的影响,她此刻只沉浸在自己的过往里,一面凝视着我们面前水泥堆出来的坟墓,一边对我说:


“您有兴趣和我聊聊天吗?啊,不过都是些没多大意思的事。”


“我很乐意。”我不安地回答道。






以前有过一个民间组织,里面的成员来自各地,有黎博利也有萨卡兹,甚至还有几个从切尔诺伯格逃出来的学生。我很敬佩她们。你能想象吗?几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,此前没有任何战斗经验,竟从那座堪比人间地狱的城市毫发无伤地走出来。


那个组织名叫罗德岛,接收一切罹患矿石病的流浪者。当然内部成员的来历也各不相同,我在那里见过四处周游行医的萨卡兹剑圣,混迹黑帮的维多利亚王室,还有生性乐天不知烦恼的萨科塔人。它能自然而然地颠覆传统认知,把那些有着不同的经历爱好和生活习惯的人包成一团,让她们也生活得很好。


有一天,上头说特派我和老陈到罗德岛,希望能藉由合作关系清除肆虐龙门的整合运动,其实我知道这后面还有别的理由。那时候的老陈在近卫局已经让人避之不及了。龙门的保密工作向来优秀,可是,人们对矿石病刻在骨子里的厌恶让他们敏感,他们自觉地远离老陈和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,就好像她已被确诊感染矿石病是一个公开的透明秘密。


让老陈出差罗德岛,其实正是我提出的要求。我希望可以带她去到一个能让她重新捡起来尊严的地方,而不是生活在一个她保护着却不保护她的城市,被别人的视线隔离。


抱歉抱歉,我扯远了。其实我想说的是,罗德岛几乎没有假期。哈哈,听起来很不人性化,对吗?实际上对于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来说,时间都万分宝贵,她们的生命不是根据心情流动的,有的人也许没有明天。所以我们不争取假期,我们在工作和战斗中找希望和乐子。


不过,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,罗德岛的领导人仍是一个乐观的人——说到这里,我看见星熊警司露出一副遗憾的神情,她说干员们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,只是一直称其为博士——博士认为对于已经身患重病的干员来说,日夜不停地工作实在太过残忍,所以在博士的提议下,罗德岛曾经有过一次年会。


那真的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派对!由几个活跃又手巧的小朋友负责布置,断断续续准备了个把月。我去的时候派对早就开始了,老陈和那位乌萨斯的小将军,对,就是带着同学逃出切城的那位,已经不知道干了多少瓶酒。她们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,两张脸都醉得通红,我冲过去夺下老陈握着的酒瓶,我说你不要命了啊!你不晓得乌萨斯人直接拿酒精兑水就能喝你和人家拼酒!


其实我挺佩服老陈的,她居然能跟乌萨斯人喝个两败俱伤。那个小姑娘让她戴着眼镜的朋友背走了,临行前用她的家乡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我挥挥手向她告别。老陈靠在我的肩膀上,呼吸声轻缓平和,我以为她睡着了,她却用力握住了我的拇指。她的掌心滚烫。


企鹅物流的偶像少女在台上表演当下最流行的歌曲,她的同事们负责在台下热场,渐渐有更多的人加入,派对变成了演唱会又变成了大合唱。那位拉特兰的天使小姐,她做的苹果派真的很好吃。还有谢拉格的美食,让在座的干员都赞不绝口。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放下曾经的恩怨和纠葛拥抱在一起。我很想叫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们少喝些啤酒,但转念一想,还是算了吧。真正允许那些孩子们放下防备的地方,不是她们的故土,我不应该叫这些被迫长大的小大人们在这时还不能轻松。


老陈困得直说梦话。龙门就过年了吗?她问我。


我说,这里是罗德岛。现在是罗德岛在办年会。


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在吵闹里醒过来,酒醉的绛红色从她的下巴一直退到耳垂,最后完全消失。我说,老陈,快醒醒,她们马上要放烟花了。天火和艾雅法拉做出来的烟花,不知道和东国的像不像。


第一朵烟花开在黑色的天空中时,有几个年纪稍小的干员直接兴奋地叫了起来,其中有一个,我想,是因为她此前从未见过烟花。老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烟花,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。第二朵很快升空,在我看清楚那是兔子的图案时,我听见老陈发出一声叹息。


“星熊,等我死了以后......”她说。


“你别老讲这种话。我不爱听。”


老陈闭上眼睛,把烟花和我都挡在外面。


“等我死了以后,我想拜托你,把塔露拉和我埋在一起。”


我不想回答她。我假装一意欣赏烟花。老陈假装看不懂我的意思。


“整合运动不会有人为她收尸。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,尽一个朋友最后的责任。”


我讨厌老陈这种软弱的样子,她好像总打算把明天留给我一个人,自己却自私地离开。所以我扳过她的脸让她正面对着我,大声告诉她:


“我希望你可以亲自履行这项责任。”


老陈突然笑出了声,我们都仰起头看布满整个天空的烟花。然后她紧紧扣住了我的手,我们在第七颗爆炸的烟花下拥抱。


真的很好看,那天罗德岛的烟火。比我故乡的好看很多。只是太亮,太刺眼了,让人的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。



年会以后大家消灭整合运动残党的效率高了很多,像合作的狼群逐渐缩小包围圈,我们很快困住了塔露拉。晚上老陈来和我道别,我穿着睡衣来开门,她却穿得整整齐齐站在门外。龙门的制服真的很适合她。


我说,记得早点回来,回来我把二十多年的好酒挖出来请你喝。


好的,我尽量。老陈回答我。


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。我不知道以塔露拉为中心会产生那么强烈的源石辐射,足以在瞬间恶化一个矿石病患者的症状。最后的战斗和那次年会一样,在我参加时已经过半,而塔露拉同样用炸裂的火团为我们放了烟花。


散开的花火溅在断了的钢筋水泥上,把它们融成金红色的水滴汇成一条小河,也很好看。


不同的是,她的花火带走了我的同伴。





我在星熊的眼睛里看见了曾在另一个女孩眼中出现过的光芒。那是一个有着长长兔子耳朵的女孩,她睁着一双快要滴出泪水的眼睛,望着一块没有名字的墓碑。



“我爱她带给我们的未来。”



也许这就是她们对自己的结语,而我不该掺杂其中。于是我收起雨伞,快步离开墓地。雨也停下了,我也该继续生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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